十三行汉诗一一在南山文化馆看一场电影
胡笑兰
深圳市南山区文化馆各种文学，公益活动，可谓精彩纷呈。这个周末又迎来了南文雅集——“老少同声颂党恩 携手奋进新征程”，众人一起观看电影《明月几时有》。
电影背景，1942年，日军进军粤港，香港沦陷。我觉得这是一部非常成功的抗日题材影片。与其他的抗日神剧有本质的不同，电影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以香港抗日史上著名的“东江纵队”真实事迹为蓝本，讲述了小学教师方兰和她青梅竹马的男友李锦荣、游击队长刘黑仔等人与日本人顽强抗争的热血故事。
香港市民，少女，小学教师方兰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直靠收租过活，家中的二楼刚好租住了茅盾和他的太太孔德沚。一双还算清秀但上了年纪的手，在包几块糕点，茶粿。这些点心，是一种文化积淀。别说在战火纷飞时，即便是现在，在岭南人心目中，也是最拿得出手的礼物。主人公之一，方太太要拿它们送给自己的租客，示好，以期待租客能留下来。故事就此展开，从一个细节，看出来方太太的精明与市侩。茅盾先生化名沈先生，和众多的文化名人滞留香港沦陷区。港九地区文化名人大援救，也就此展开。我原以为，就是文化名人营救行动的大述事。其实不然。
东江纵队的一个重要人物，短枪队队长刘黑仔出现了，他是这次著名行动的践行者。受组织委托，他负责护送滞留在香港的一批文化名人返回大陆。这便是史上最著名的“港九文化名人大营救”行动。刘黑仔是东江纵队一个极具传奇的人物。拥有着矫健身手，他常常使用一支法制20响驳壳枪，一手的好枪法，指哪打哪，百步穿杨。1942年2月，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扩编为游击总队，后称东江纵队。同时组建港九大队。港九大队下属有短枪队和几个区中队，刘黑仔先后任短枪队副队长、队长。刘黑仔作战神勇，在九龙、西贡和沙田一带，神出鬼没，袭击日军，出色地完成各种任务。收集军事情报，运送武器，护送文化界名人。抢救国际友人，参与营救被日军炮火击中座机，被迫在敌占区跳伞的盟军飞行员的行动，炸毁日军军火库，还袭击了日军的战略要地启德机场。打击汉奸土匪，扮成敌探，击毙汉奸特务队长肖九如。化装成日军小部队，活捉日军特务东条正之大佐，设计消灭日军多名密探和特工。短枪队就这样巧妙地袭击日军，惩办汉奸，掩护和支持整个大队的行动。刘黑仔的名字使日伪军闻之丧胆，名扬港九的传奇英雄。
方兰就是一个文学青年，她热爱茅盾的作品。对于动荡的时局和紧张的政治氛围，方兰却知之甚少。误打误撞，方兰却被卷入了这一行动之中。不管是主观还是被动，接下来，母女两人都投身于战争的滚滚洪流。
电影剧作结构，从每场戏，它又是很有叙事的技巧，每个故事段落之后做到了有节奏的起伏。一个老兵的讲述设定，同样令人动容。抖动的嘴角，嚅嚅喏喏。从细部切入，从细部结束。但是主体故事的气质互相冲突。你说有主角，它又是群像；你说反高潮，又蕴含悲壮。用第三人称视角来讲故事，讲述大的时代背景下，一群被遗忘的小人物，用充足的细节塑造一个时代的质感。也留白了很多。真正的艺术，是呈现出来的，没有呈现出来的，都能够让人想象出来。
“明月几时有”才是影片之眼。第一次出现是日军中佐向方兰的未婚夫李锦荣讨教苏东坡的诗。中国古诗词的格律底韵，同样让这个东瀛异国入侵者着迷。月亮这一意象赋予人类多少美好的憧憬与理想。月光皎洁，似光明磊落的人格。月，给人，给世界以明亮。月光是温柔的，是安宁的，还是浪漫的。而日军的铁蹄打破了这些美好，这些安宁。这简直是一个讽刺。这个在他身边读着诗抗日的香港青年，也许心境是这样的：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却彼此默默守护民族的尊严，正是契合诗中孤高旷远的境界。
有些事你永远都不会懂。以致中佐发现年轻人的秘密，刺刀也不能撼动他的意志时。日本人又念起了那句诗“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李锦荣拖着被刺刀划伤的双腿，一步步走向屋外。一声裂帛的枪声划破了夜色……
“明月几时有”这个主题，一步一步深入。在革命的洗礼下，方兰从一个单纯的邻家女孩成为一个战士，她和她的未婚夫李锦荣，以及母亲，一起为这个事业献上了生命，还有刘黑仔。电影它并不排斥宏大，以小处着手羽化着宏大。书写着家国变迁，救国存亡的一幕。给人以平民视角，并以四个小人物的感受，去凸显战争的真实。爆炸的烟雾，街道的萧索，无家可归的小孩，饿殍倒地，游动的鬼子兵，荒芜的凌乱的环境等等。方家母女吃饭的场景，一点杂粮，几块榨菜，两次出现，画面一样，对话也差不多。夜格外沉静，天台，番薯，大妈，几个关键词，让我们知道了粮食的紧张，方母在方家并不是大房原配，埋怨，小市民的习气又露了一下脸。突然，屋外传来悚然的异响。方母慌忙吹灭油灯，“鬼佬又抢姑娘了！”慌张，叹息，痛恨。这种直击人心的表现手法，让这部影片不流于俗。茶粿后来在剧中又出现了一次。黑仔给方兰带了两只茶粿，他自己只吃了半只。表姐婚礼该行的礼，因为战争不能轰轰烈烈，也因陋就简讲究一次。海湾，鱼船，热带亚热带雨林，羊肠小道，杂树葳蕤，这一切都和地域联系得密切。我曾经跟随《宝安日报》造访过文化名人寄住过的焦窝村，重走东纵路。熟悉的画面与感同身受，让我在银幕上再一次相遇。如此，每一件小事，在这个动荡不安的背景下，是最真实的日常，却又显得非比寻常。方兰，她印传单、撒传单、送情报、贴标语，累到一回到家，倒头就睡。日复一日，只道是寻常。那些以信仰之力维持的勇气和坚韧，火热的革命热情和澎湃的民族气节,尽在这些日常里。
影片如果说是成功的，必然有泪点或者让观众产生共鸣的地方。母亲被捕的消息，对方兰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有心去救，却无力回天。因为去救人，意味着让刘黑仔的短枪队冒险，她选择了放弃。这一刻，无能与无力，绝望与悲伤，是怎么样地袭击着她。她蹲在地上哭，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方兰的母亲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却安慰同时被抓的，送情报的女孩子说不痛，没有生孩子痛。并告诉女孩说，你就说不认识我，我们是路上遇见的。就算是受尽折磨，也坚持说自己不认识女孩。“死不重要，不要连累队友！”这句话是国人的优秀品质，是小市民的方母说的。在之前和女儿的日常中，这样的话被她很多次提起。她这样说的，也这样做到了。女性的母性与自律，令人动容。透过不同事件，刻画女性之余，转写家国。方母的戏份渐重，有方母在场，串起影片的后半部分。
在刑场，日本鬼子让方母自己挖坑埋尸。这是多么惨无人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却不得不亲手给自己挖坑。更令人心痛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地下工作者接过老人的铁盒，帮她自己和老人挖坑。这时，方母用很孱弱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啊，连累你了……这位很自我的房东太太，一开始舐犊情深，反对女儿参加革命的母亲，到最后替女儿送情报，临终还因为怕连累别人而自责不已。觉醒，成为一个爱国者，战士。对，她就是一个战士，和千千万万的民族战士一样，他们为了自己所坚持的，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乃至生命。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明月”代表着希望、寓意着胜利和团圆。电影尾声，方兰送走刘黑仔时，影片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月当空的画面。我想，这必然象征着艰难岁月的即将过去，象征着战争的胜利，象征着爱国人士的凝聚力……那么，剧中李锦荣所强调的，“几”与“何”的意思，也便一目了然了。“几”寓意什么时候有，有，一定有，是非常肯定的。从中也折射出，在日军统治下，平凡人虽然生活百般磨难，却依然相信，月光总会照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如此这般，不负影名了。
曲终人散，让我记住的，让我感动的，还有那个游走在香港街头的老态龙钟的司机。这个方兰的学生，当年的红小鬼，送信送情报。曾经腥风血雨，如今以开出租为生，淹没于世俗的街头巷尾。谁又知道他的过往。但他们的付出却具体而有力。他们过着平常的生活，也安于这样的生活。强烈的对比，蜚声中外与无人知晓的对照，就是在为那些无数的无名英雄正名。
作者简介：胡笑兰，女，安徽人，现居深圳。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于《人民日报》《北京文学》《北方文学》《天津文学》《广西文学》《青年作家》《红豆》《青春》《火花》《海燕》《牡丹》《散文百家》《文汇报》《解放日报》《生活周刊》等报刊。为多家刊物专栏撰稿，获《人民文学》征文奖、广东省“华夏杯”征文二等奖等诸多奖项，散文入选《2022年中国精短美文精选》《皖西南文学作品精选》等多种选本。著有散文集《拾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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