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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0年代,学问与人生

紫藤山 2023-03-22 学术研究 194 ℃ 0 评论

 六0年代,学问与人生


深圳大学  黄永健


       六零年代生人眼看进入老年群体,该退休的退休,该养老的养老,时序推演,六零后也到了告老还乡的年轮,我是六三年生人,属兔,鼠牛虎兔,龙蛇马羊,属兔的人前有虎,后有龙,前后都是猛兽,兔夹于其间,除了脱逸而出,充分发挥聪明才智,哪里会有个出路?


       我的人生就如一只不断蹦跃前行的兔子的轨迹,留下些美好温馨的记忆,也留下了数也数不清的惊惧、风险、沟沟坎坎,是前虎后龙二兽的恶作剧?是六零年代生人大多必经的山路弯弯?少年时代的美梦一一疯狂的玩耍,任性的小男孩,任性到为了分享一片花生饼给侄子,手起刀落,左大拇指头几乎要被削断,好在当医生的大表叔刚好从门口经过,他救下了我的左手大拇指头,不知我那同龄侄子至今还记得这一幕否。


       发烧、打摆子、昏迷、爬行,从村口的稻田口再爬回家门口,后来疟疾是怎么从村庄退回的,后来我是怎么又去上学了,不连惯的模糊成一片的记忆,初中二年级,我们去邻村学农干活,放学太晚了,当我胆战心惊往回走着的时候,母亲提着桅灯的身影出现了,那时大约是一九七六年秋冬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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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后生人,童年是少不知愁的红小兵,过的是苦日子,五零后的红卫兵们更苦,七零后的少先队员们可能生活条件就好一点了,总之,六零后生人承前启后,苦过玩过,经历了历史的车轮的换轨,赶上的是生逢其时的好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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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邓公,如果没有高考、中考,如果没有长驱直入的外来文化,如果没有小时候我们接受的吃苦耐劳安份守己教育,哪有今天“最幸福的一代人”的称号?


       做学问的六零后生人,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尤其是搞人文学科研究的同龄人,做学问要坐冷板凳,在市场经济大环境中,六零后生人头脑没有七零后那么活泛,没有五零后那么死板,找到了或遇到了兴趣点、兴奋点,六零后肯放下别的追求,坐在冷板凳上奋笔疾书挥汗如雨。六零后通过外语可以直接感知改革开放后国际学术界的方法、动态和前沿,而又对本土的文化传统怀有难以割舍的恋情,不会一头扎进西学的万花筒中,沦为迷途的羔羊,失去自我文化直觉能力的六零后学人不是没有,相对而言,还是少些。


       本人就读香港科大人文学部,香港回归前后,西学势头正猛,比我小一些的同学,大多选择以西方理论诠释当下现象,本人对比一下优劣,自以为西学并不神圣高贵,只不过被时代的话语裹挟,人为地被抬高了,比如说后现代、解构主义,中国禅学不是早就在说了吗?毅然绝然,本人决心以大乘禅宗美学来研究苏曼殊绘画诗歌文本,结合西方文艺心理学、符号学,对苏曼殊的诗画成就进行学理界定。那两年在清水湾畔,苦读苦行苦写,如果没有六零后生人的那一种朴素的理想主义精神作后盾,那是不可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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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后是孤独的,也是快乐甚至幸福的。五零后以“浪漫主义”加以轻蔑,七零后以“保守主义”加以鄙夷,弄得六零后痛并快乐着,痛的是并不能赶上时麾,我们一九八五级合肥教育学院英语班同学,学跳迪斯科,女同学的步子身段总是无法“放而浪之”,有点忸怩,其中还有大辫子姑娘难以划清红小兵文艺演出与迪斯科野蛮舞步的界限,弄得有点勉为其难,现在回想起来,何其好笑、无趣?乐的是,我们总是快乐一一在物质匮乏年代长大,六零后容易得到满足。今天九零、零零生人,你能随便满足他(她)吗?刚刚工作的时候十七岁,工资三十几元,这一路走过来,月工资早过万了,我是唱着《在希望的田野》上开始教书、进修、考研、南下、留学、静下来主打学术研究,自认为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孤独的寂寞的学术研究生涯,也带来了生活的改善,这不是人生的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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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后本没有雄心壮志,慢慢地,也从漫不经心的日常生活中,获得了一些重新规划人生的遐想,并落实于行动。你想想,即以本人而言,初中毕业就应该回到村庄学做农活、农民,与梨耙六畜为伍,与黄土田禾打交道,还有啥想头,但是历史的巨手在拔转历史方向的时候,也戏剧性改变了我们的人生预设,可以考中专、中技、大专、大学,后来是考研、考博、考公务员,实际是古代科考的现代性中国性转换、转化、升华,身处其间,六零后还是凭着可以吃苦耐劳的韧性干劲,有所作为,其中一部人走出了“底层”、“草根”,慢慢的,所谓的“野心”,出人头地的个人英雄主义式的想法就冒出来了,一九八七年,合教院英语班毕业纪念册上,老师给我的留言:


       自我设计,自我实现。我的感觉是,六零后生人大多是一边不断设计自我,一边又实现自我,就这么走过来的,人生给我们的前途预设是“无望”和“渺茫”,但是走着走着,国家在改变自己的命运预设,我们个人的命运预设也随之改变了,国门打开了,世界融合了,天地阔大了,渺小的希望,春天的种子,在风和日丽中就有可能产生原子的裂变效应。


       就以做学问而言,六零后少小根基薄弱,青少年追风逐潮,凭什么在学术领域有所作为?可是时代的变化促成了我们的多方观察,时代的需要,明晰了我们可能突破跃进的方向,研究国故,我们比不上前人,探究西学,我们比不上“后浪们”,在渴望创新性转化和创造性发展的时代需要面前,六零后可以凭借多方的洞察和比较,凭借还储备在身的那一点点定力,寻找当代中国学术的潜在开发空间,或者是从自身多年的工作中,摸索或顿悟出一条前进的巷道一一通向光明未来,却暂不为人知的羊肠小道,只要找到这条道路,就是幸运,因为六零后生人一般还是有足够的定力坚持走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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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抖胆而言,十三行汉诗研究开发道路,算不算一条穿山而过的隐密的隧道?从偶然发现这个诗体,命名这个诗体,推行之、辩护之、广大之、升维之、学理之,在难以避免的嘲弄、反对、调侃甚至谩骂的阻力面前,发明者坚持了九年,明年是第十年,走着走着,网络上应和写作传播十三行汉诗的人越来越多,国家社科基金也立项准予专门研究,各行各业开始与这一汉诗创新诗体联手,深圳的文博会开始亲近这个创新活动,种种迹象表明,在通往山那边的这条隐谧的隧道内,各种照明指引的灯光渐次闪亮开来,作为一个本来就庸庸碌碌的六零后, 以本人的能力精力可能性而言,我是不是要在这条小道上继续搏一搏?!
六零后还有一个特点:感情深,北方人说这是“长情”,六零后生人的情感是深沉的,因为他们苦过,见证过许多失落、欢乐和起伏,童年的记忆令到他们不可极喜极悲,所以情感沉淀在心底,隐藏得很深,即使是做学问,也难以避免带着情感去进行实际的操作,浙江的金雅左冲右突,最后在梁启超的情感大我中,找到了学术研究的突破口,也找到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向盘”,这是为什么,答案就在于六零后的金雅,她自己的情感天地在九十年代那西学漫天飞的时辰,不期然而然地与东方哲人梁任公的情感天地砉然连通了,金雅的学术写作她的遣词命意情感灌注,深情绵密,否则,她的“人生论美学”也不会得到学术界的特别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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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零后的人生当然是丰富多彩的,六零后的人生当然不限于做学问这条道路,可是,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走上学问这条人生道路,六零后生人大多还是能守住学术道德底线,这种六零后集体无意识,来自于生于六零后的特殊机遇,生而逢时这几个字,用在做学问的六零后身上,也许是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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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来,打量一下所有六零后包括本人的人生轨道及问学历程,感觉六零后是幸运的,以我自身而言,从属相上看,前虎后龙,好像被夹在中间相当不堪,可是古言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兔子的灵敏纯朴速度,都是虎龙所不及,因而兔起凫举,超逸而出,都是正常的自然现象,个人甚至认为整个六零后生人都是一只只纯朴灵动的脱兔,克服了人生中诸多困难,如今行走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自得其乐,深味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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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虎后龙也可以这样理解吧,前有五零后这条虎开道,后有七零后这条龙保镖,六零后这只善良的兔子,相当安全安然,感谢虎哥龙弟虎姐龙妹,让我们相互扶持,共同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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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十七日,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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